我的故乡在渭南南塬上的花园村,背靠秦岭,在沋河川的最南端。东坡柿子园是我童年最难忘的地方。
我们村东高西低,东边高台地形被称作东坡,坡地像梯田一样一台一台逐渐升高,直至坡顶。打从我记事起一台一台的坡地上就长满了柿子树,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黄山迎客松一样张开臂膀,有的如瓮柏一样正直矗立,有的似榕树般枝干茂盛低垂,有的如双子星一样携手并肩。
春天来了,春风从柿子园吹过,染绿了一棵棵柿子树,嫩绿的树叶伸展开来,扮靓了整个柿子园。柿子园里顿时生机勃勃,蚂蚁在树干上游走,蝴蝶在树荫间飞舞,麻雀们在枝头“叽喳”议论,啄木鸟在“嘣嘣嘣”地啄着树干伴奏。纺锤形的柿子叶由嫩绿变翠绿直至深绿,枝叶间便长出了一个个果台,露出了淡黄色的花骨朵。当麦穗开始扬花,遍地“老呱咕”叫唤的时候,也是柿子花开放的时候。当玫瑰牡丹早已凋谢,柿子那金黄色的四瓣小花却绽放着耀眼的光芒,也在金黄花朵下孕育着幼小的果子。蜜蜂们匆忙在花朵间飞舞,甜蜜的味道也留在了花朵上。每当这个时节,我们一群小伙伴就把刚落下的柿子花一个一个穿在麦秆上,挂在窗台下,等过上三五天,柿子花由金黄色变成土红色,拔(褪)去了涩味,就成了我们美味的零食。
要说柿子园最美的时候还得是秋天。柿子花随风飘落,指头蛋大小的柿子果便抛去了束缚,一天天长大。当柿子果由稍白到橘黄继而泛红时,说明秋天来了。树上个别早熟的柿子已经红彤彤亮晶晶,我们塬上人称之为“蛋柿”。每当这个时候,便是我们夹“蛋柿”的快乐时光。夹“蛋柿”也是一项技术活。先在夹竿鳄鱼嘴缝隙夹上一截细树枝,夹竿就张开了口,举起夹竿伸向“蛋柿”,只听“嘎嘣”一声脆响,蛋柿就脱离了树枝,夹在了夹竿上,最后收回夹竿,取下红彤彤软绵绵的“蛋柿”。村里有一个小伙去东坡摘“蛋柿”,望见一棵大柿子树上熟透“蛋柿”很多,三下五除二就上了这棵树。摘了几个“蛋柿”正大饱口福,突然望见树顶枝杈上架着一个“蛋蛋笼”,然后就快速往上爬,眼看到跟前了,猛一抬头发现不对劲,仔细一瞧原来是一个马蜂窝,还有几只大马蜂正“嗡嗡嗡”地护卫着家门呢!吓得小伙两腿打颤,惊慌失措地往树下蹿,鞋都掉了一只,慌忙跑回村,结果还被马蜂追着蜇了两个包。那一年再没人敢上那棵树摘柿子了。
中秋节一过,柿子逐渐成熟,柿子园也成了美景美味聚集的乐园。柿子树茂密的枝丫上挂满了红艳艳的柿子宛如一个个小灯笼,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红宝石般耀眼的光芒。远远望去,一株株柿子树绿荫浓密,一颗颗红宝石镶嵌在枝头,绿树红果,相互映衬,相得益彰。一行绿树映天碧,千颗宝石耀地红。几只喜鹊枝头落,三两儿童踏歌行。好一幅优雅恬谧的山水画卷。
在丰收时节,柿子园里忙碌而热闹。男人们爬上柿子树,用夹竿夹着树上成熟的柿子,当一笼柿子装满,树下的女人就缓缓放松绳子,放下满满的柿子笼,倒在架子车里,然后再把空笼吊上去,周而复始,直至一树柿子全部摘完。孩童们则是在柿子园里拣熟透的“蛋柿”大饱口福,抑或是在崖坡下抓蚂蚱蛐蛐玩,或者三五一伙跑去崖边地头摘野酸枣。
人们把刚摘下的硬柿子削成柿饼辫成长串挂在房檐下,等自然风干以后逐个摘下来放到密封的瓮里闷上几天,柿饼上就会结出一层雪白的糖霜,就成了招待客人的一道美味零食。当然,每家每户也会拾一瓮柿子做醋。就连最不起眼的柿子把(或者叫柿子柄)也是一味中药,学名柿蒂,是治疗打嗝的良药。
如今各种美味充斥着人们的味蕾,而我却始终难忘那香甜可口的柿子和那回味无穷的柿子园。
(作者:吕永刚)来源:渭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