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人为什么不讲理？

作为一个漂泊在外的大荔人，在与朋友交往中，常常会提到大荔人不讲理的话题，或者被问到大荔人为什么不讲理的问题。只好用这样那样的理由来搪塞。

大荔人不讲理的说法，不知道起于何时，反正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有好几段关于陕西各地特点的顺口溜里面都有提到，最经典的是这么一段：

金周至，银户县 ；

杀人放火长安县 ；

刁蒲城，野渭南；

不讲理的大荔县；

二球出在澄城县；

土匪出在两华县。

这是我在网上看到的，关于澄城一句，我的记忆是：澄城老哥合阳鬼。

金周至，银户县，很好理解，说的是周至县土地肥沃，是经济生活条件最好的，其次是户县，说“土匪出在二华县”，源于晚清时期的“刀客”，当时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关中一带出现了一种武装组织，在华阴、华县、渭南、临潼一带最为活跃，被官府称为“刀匪”。其他各县的概括也都很有特点，而且意思比较明确。唯独我们大荔县有好多种说法，众说纷纭，各说各话。为什么会这样？我想可能原因有三点，一个是大荔县很大，大到由大荔、朝邑、平民三个县合并成了一个县，大到专门为大荔县而有一个专用的字，“奓”（音tuo），这个字的意思是既大又多的意思。第二个原因可能是，大荔县历史悠久，2500多年前就有了大荔戎国。第三个原因是大荔县文化底蕴深厚，好多重要的战事和历史故事都在这里发生。反正大荔人不讲理的说法好多，我索性就把我所知道的整理一下，与大家分享。

第一种说法，说的是大荔县地域宽阔，土地平整，一望无边，无法用里程来丈量。与此相对应的，“刁蒲城”也不是说蒲城人刁蛮不讲理，而当作“吊蒲城”，言下之意是又窄又长，也是地域宽广的意思。野渭南，也不是说渭南人比较野蛮，也是地土宽广的意思。关于这层意思，我年轻时就领教过一回。上中专时有一年暑假，心一热想去黄河岸边去逛一逛，便从家中骑了自行车，从朝邑镇向东下滩，见到路边有人，便问他到黄河岸边有多远？人家说一直向东有10多里，骑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在一个简易房（移民回迁时临时搭的棚）碰见个人，再一问，还是说还有10多里。我的妈呀，怎么会这样？因为80年代没有公路，土路没有里程标志，只能按照粗略的估计。这还算好的，还说了个大概里程，更多的人只会说，不远了，快到了。那象现在从县城到黄河边专门修了旅游公路，延黄河由北向南还有美丽的沿黄公路。此外还有了标准化的自行车赛道，直通黄河岸边的沿黄公路，再也不存在说不清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到底有多远了。但是大荔人给人说路的方式总是给人希望，就象星云大师说的处人四给原则那样，给人信心，给人欢喜，给人希望，给人方便。

第二种说法，说的是大荔人原来是不用“里”这个长度单位的，自己有自己的丈量单位，叫做“畛”，这个字古代汉语一个义项是井田沟上的小路，另一个是指界限。我们大荔家乡人把这直接当作一个距离概念。比如说一畛地，两畛地，我们村的土地，都是这样说的，说去到几畛地干活，大家都知道在哪一块。这一畛，大约也是四百米左右，比一华里要少一些。

第三种说法，说是大荔县周边环境恶劣，没有好邻居，没有人可以和我们去讲理，所以就不讲理。为什么这样说？你看看大荔县的邻居，西边是野渭南（暂理解为野蛮的渭南），北边是刁蒲城（暂理解为刁钻的蒲城），北边是“二球”澄城县与合阳鬼，南边隔着渭河是出土匪的华阴和华县，东边隔黄河相望的是山西“九毛九”，如果是澄城老哥，还算比较友好一点，其他的都是不好打交道的邻居，生存环境恶劣，纵有千般道理，又与谁可去讲，实在是没法讲理，所以索性就不去讲理。

第四种说法我理解是大荔人霸气，不用讲理，人人都得给面子。传说在蒲城孙镇（蒲城临近大荔县的一个镇）的路上，有人开车压伤了一只鸡，开车的人是大荔人，被蒲城人拦着不让走。开车人说，那我给你赔钱，这只鸡权当我买了，让我走吧。蒲城人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我们村有几百只母鸡，只有这一个公鸡，全靠这个公鸡给踏蛋，如果没有了这个公鸡，鸡都不下蛋了怎么办？再说，我们村有20多个娃上学，早上起床全靠这只公鸡打鸣叫醒，没有公鸡叫鸣，娃上学都迟到了，你能负起责任？这损失有多大，你赔得起吗？不说了，先和我一块到医院给鸡做个CT，看能不能救活来？大荔人一看这情形，咋说人家都不听，实在没办法，情急之下，大喊一声，“我是大荔的，你看咱办？”蒲城人一听，声振林木，自已先怯了，连忙回话说，“呀，你是大荔的，你咋不早说，那，那就不要你赔了，你走吧。”这个说法，肯定是大荔和蒲城的朋友互相打嘴仗瞎编出来的。在现实生活中，大荔、蒲城、富平、澄城这几个县都是大县，这几个县人的性格也有好多相似之处，都是热情、好客、大气、义气的风格。相互之间交朋友，也是这几个县相互之间好朋友最多。我在许多外县的好朋友，主要都是这几个县的。

第五种说法，大概是说大荔人智慧，不用讲道理也能赢人。话说在大荔、蒲城、澄城三县交界的地方，发生了一起人命案件，一具尸体趴卧在地面，头在大荔县的地界上，一只脚在蒲城地界上，另一只脚在澄城的地界上。因为在三县交界之处，没有人管。于是有人把三个县的县令都叫来了。蒲城的县令先说话，“你看，头和身子都在大荔，不管我们蒲城的事”。澄城的县令也说，“真是这样，也不管我们澄城县的事，回吧！”正在这时，大荔的县令发话了，“谁敢回去，甭急，你们说，人死之前是趴着呢还是立着（即站着）哩？”大家齐声说，那当然是立着的。”大荔县令吩咐随身衙役，“你们给我把人扶起来！”一扶起来，果真一只脚在蒲城、一只脚在澄城，于是喊“你们看，这和大荔有啥关系？回！”转身上轿就走。另外两个县令一看这情况，急了，异口同声地追着喊：“这大荔人简直不讲理！”

这个说法，很明显更是胡乱编的段子。我是从事检察工作的，这个故事放在今天就是“地域管辖”的问题，现行刑事诉讼法第二十四条规定:“刑事案件由犯罪地的人民法院管辖。”刑事诉讼法规定的“犯罪地”,包括犯罪的行为发生地和结果发生地。这段故事是二十年前我随渭南检察院的一位老领导到大荔调研时和大荔的一位县长开玩笑时说的，最早的出处不知何处。可供大家开心一笑。

还有第六种说法。说的是大荔人讲情、讲义，不讲理。情义越讲交情越深，道理越讲感情越远。细思之，还真是如此。大荔人喝酒义气，大荔人办事干脆。从古到今，感人的故事多不胜数。据说，秦晋之好的故事就发生在大荔这块土地上，结草衔环两个故事都发生在大荔这片土地上，如今大荔还有“结草”这个刻着深深感恩文化铬印的村子。“石油工人一声吼，敢叫地球抖三抖”的铁人王进喜的祖先也是生活在大荔这片土地上。清代救时宰相阎敬铭是今大荔县赵渡人（史书载朝邑赵渡人），他为人仗义的故事尽人皆知。为了力争慈禧太后不要挪用军费修建颐和园，被慈禧太后骂他“滚出去”，回到家后写出了广为传颂的“不气歌”，他为了预防灾荒1882年倡议修建的天下第一仓“丰图义仓”历经141年风雨，如今还在为国家储备国粮，同时又作为建筑文物供人们旅游和研究。

近当代，大荔人义气的故事更多，小时候听爷爷奶奶讲，我们村有个大地主叫朱大定，为人仗义，有一年召开批斗大会，轮到批斗朱地主，让大家声讨，会开半天了却.没有一个人作声，工作组人急了，就说，“你们没有不好的意见难道都没有好的意见吗？”这下热闹了，村民们争先恐后地诉说朱地主的好。有一个穷人说，解放前有一年冬天，下着大雪，家中缺吃的，他晚上趁着下雪到朱地主家偷了一些粮食，被地主发现，寻着脚印追了过来，他一下子怕了，连连道歉，给人家把粮食原路送了回去，他要走，朱地主叫住了他，他以为要收拾他，没想到，朱地主给他装了一些粮食，还把馍笼揭开，把一篦子的馍都给他装上让带回去。

当然也有为了逃避追责而讲歪理的，似乎真的是不讲理，但基本都是瞎编的。比如有这样的说法。一大荔人开车压了白实线被交警拦住要罚款。大荔人反问，“谁压线了，线在哪里？”交警手指地面，“这么宽的实线你没看见？”大荔人说，”你说这是线，你用手拉起来让我看一下”。

交警躁了，“瞒不讲理，你有驾照没有？你把你驾照拿出来”。

大荔人答，“没拿”！

“你开车你咋不拿驾照”？交警问。

大荔人反问，“你结婚了没有”？

交警，“结了，你管我结婚啥事"？

大荔人说“你结婚了把你结婚证给我看一下”。

交警，“谁成天出门还把结婚证拿到身上？”

大荔人，“你结婚了不拿结婚证，凭啥叫我要把驾照老装在身上？”

交警无语。

听说九十年代，大荔县有个姓杨的县长，中午招待来谈投资的外商吃饭，对方不喝酒，他劝对方说“大荔人好客，宁叫肠子穿个洞洞，不让感情裂个缝缝”，客人听不懂，恰巧翻译是个渭南娃，给人家说，我们县长的意思是说“友谊高于生命”，说得客人不好意思，就开始喝了，结果县长还没有客人的酒量大，喝得中途离席了，下午秘书找不到他主持开会，赶紧找了另一个副县长救急。虽然今天来讲工作日严禁喝酒，但从中也能感受到了大荔人的义气。前一段时间我们一众朋友吃饭，开局各提议一杯酒，前面各位都说得很好，最后轮到大荔的一位年轻兄弟提酒，只见他把酒杯中的酒倒回分酒器中，足有大半壶，说，“兄弟是大荔人，不会说话，都在这里了！”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大荔人义气，义气得有时几乎有点二！但，就是这样。张昌老师在《大荔的酒文化》一文中把大荔人的义气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在大荔宾馆院子的两根石柱上，刻有一幅对联，“大智大勇大气大荔人，同心同德同铸同州魂”。记得这幅对联，曾经在大华公路刚入大荔县界桥边的广告牌上，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撤掉了。虽然从平仄关系上不是一幅很好的对联，但是，真真切切的表达了大荔县人民大气义气又不乏智慧的人格品质和对故乡美好未来的向往。

嗯，还有其他说大荔人机智巧辩不讲理的好多故事。比如说大荔人开车压了白石线，被交警拦住要处罚，开车人问凭啥拦我，交警说你把实线压了，开车人问哪里有线谁压线了？交警说，这地上画的这么明显的白实线你看不到？开车人说，咧哪里是线，你说是线你拉起来给我看一下。交警见这人胡说，就问他有没有驾照，他说有，交警要求他把驾照拿出来，那人说，没拿。交警说，开车你为啥不拿驾照？没想到那人反问，你结婚了没有？交警答结了，那人说，那你把结婚证给我看一下，交警回答没拿，那人说那你结婚了为什么不拿结婚证？把交警气得直接无话可答。

对以上六种说法对比分析，结合我自己的感受，我觉得第六种大荔人不讲理的说法才最靠谱。

熠山2023年12月9日于新新写吧

2024年5月18日修改

2024年8月10日再次修改

来源：新新写吧（美篇）